从天使岛移民拘留所 100周年纪念活动谈起

天使岛，一个美丽的名字。它四面环海，镶嵌在旧金山的海湾里；岛上林木郁郁葱葱，环境清幽，环岛公路在林木间缠绕。它与旧金山遥遥相对，一侧遥对举世闻名的金门大桥，另一侧和海湾大桥隔海相望。然而，美国政府100年前却在这个美丽的小岛上设立了给中国移民以及世界各地移民带来巨大痛苦的移民拘留所。这里留下中国移民悲愤的血泪和屈辱的足迹。

天使岛留下移民血与泪

在旧金山中国城活动的很多老一辈侨胞，他们的中文姓氏和英文姓氏是截然不同的，这是因为很多人的先辈当年是用“买纸”（冒用他人身份）的方式，从中国广东省沿海（特别以台山为最）飘洋过海来到美国，而等待他们的，不是热烈的欢迎与拥抱，而是歧视的目光和冷漠；他们全被送往天使岛移民拘留所审查。

天使岛移民拘留所为什么而设立呢？ 1906年，旧金山发生世纪大地震，移民局内的全部移民档案也在浓烟烈焰中化为灰烬。由于这个变故，不少老侨在随后数年间从家乡带亲属抵达旧金山时，对美国移民局说这个是他的儿子，那个是他的女儿。很多人循此途径移民美国，他们在移民文件上用携带者的英文姓氏，进入美国后的中文名仍用自己的姓氏。由于日复一日发生这样的案例，美国政府决定在旧金山成立移民拘留所，以甄别入境者的身份，并把拘留所设在四面环海、与世隔绝的天使岛上。

从1910年到1940年的30年间，中国移民的帆船一驶入旧金山海湾，首先被带到天使岛，中国移民被送入天使岛的移民拘留所，住进简陋的木屋内。他们接受美国检查官一次又一次的审查，有的问题甚至细小到“你家门前有棵什么树？你家的窗户朝哪个方向开？”等等；有时还交叉审问，然后比对口供。当时的移民绝大多数不会英文，美国检查官需要居住在旧金山的华人华侨代为传译，但又不相信这些传译员，所以经常调换传译员。通过层层严格审查的移民才能上岸，并逐渐扩散至美加各地。

被拘留在在天使岛而目前仍然健在的华侨华人已是凤毛麟角，朱丽琼是其中之一。 朱丽琼回忆道，1933年11月，父亲从旧金山回到中国台山，带领她们母女四人包括大姐丽红、她和三妹丽华坐船经过17天的海上航程抵达旧金山湾区，当时她年仅7岁。她们被带到天使岛移民拘留所，如同进了监狱。当时美国法律不许移民携带妻子入境，故此她父母夫妇俩以兄妹相称，她们三姐妹叫母亲为阿姨。被拘留期间，她们每天都被带去问话，而且是分别问话，以种种刁钻的问题求证她们和父亲身份的真实性与合法性。她们按照已经记得滚瓜烂熟的答案回答检查官的提问，不曾出过纰漏。后来，一位女检查官表示相信她们的口供是真实的，因为多数移民是男性，很少四个女性移民一起来美，故此她们在被拘留一个星期后离开天使岛移民拘留所，一家人在东湾奥克兰居住下来。

被囚的移民中不乏饱读诗书的学子，他们寄情诗歌，刻壁抒怀，在木墙上一刀刀宣泄他们“旅居埃仑百感生，满怀悲愤不堪陈”的心绪与无奈。发出“羑里（当年周文王被囚禁处）受囚何日休，裘葛已更又一秋，满腹牢骚难磬竹，雪落花残千古愁”这样的悲叹。

囚笼中的人们感叹自己“须眉七尺愧无伸，蜷伏圈中俯仰人”的境遇，痛斥“美有强权无公理，囹圄吾人也罹辜”的不平；也有被囚者后悔当初不该“国民不为甘为牛，意至美洲作营谋”，结果落得“洋楼高耸无缘住，谁知栖所是监牢”的地步。这些佚名诗作，喊出了饱受欺凌者的悲愤心声。看着这些饱蘸血泪的诗句，深感那沉重的字里行间早已“载不动，许多愁”。当时用来囚禁妇女和儿童的木屋在1940年的一场大火中付之一炬，只剩下关押男囚的木屋，这些刻在墙壁上的作品，就是在男囚室内发现的。

争权益 反歧视 任重道远

为了纪念天使岛移民拘留所使用100周年，由天使岛基金会举办的天使岛移民拘留所纪念活动，7月31日在天使岛移民拘留所举行，美国国家档案署代表大卫S· 菲李爱洛（David S. Ferriero）、加州众议员伍国庆、马琳县议员查尔斯·马克葛拉申（Charles McGlashan）、中华总会馆总董暨展图等嘉宾，与曾被拘留在移民居拘留所移民先人的子女，以及旧金山湾区各地居民800多人出席了纪念仪式。

天使岛移民拘留所歧视移民做法虽已成为历史，但针对中国移民的种族暴力事件并没有因此而消失。今年4月底5月初，在旧金山东湾奥克兰以及旧金山东南区接连发生数宗华侨华人被殴打事件，轻则受伤，重则死亡。庆幸的是，华侨华人不再做沉默的大多数，而是在市府大楼前举行声势浩大的抗议集会。

纽森市长迫于华裔和社会压力而宣布悬红10万元缉拿凶手，警方也加派警员在东南区的巡逻。

今年4月，亚利桑那州出台了严厉的反移民法案，赋予警方更大权力，让他们有权对他们认为可疑的人士进行查问。虽然该法最具争议的条文在最后一刻被联邦法官紧急叫停，但此事并没有划上句号。很多民间团体与政府官员表示反对该法，总统奥巴马也对此谴责，但也有不少民间人士和州支持亚利桑那州的做法，有的州甚至提出要效法亚利桑那州制订严厉的反移民法案。根据一项独立的调查，支持新法的人占51%，反对者占40%。面对如此高涨的反移民浪潮，争取移民自身合法权益的道路任重道远。正如中华总会馆总董暨展图在天使岛移民拘留所百年纪念上所言，“反对种族歧视，争取合法权益仍是我们全体美国华裔应该继续努力的课题” 。

华侨华人至今仍经常受美国主流社会歧视和排挤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华人参政的人数不够多，在政府中的层级不够高，说话的分量不够重。虽然曾有过华裔州长、华裔联邦劳工部长和国会议员，但只是几个零星的点，还不能连成线，更不能铺成面，握不成有力的拳头。

在华人积极竞选参政议政的同时，有资格成为选民的华裔也应该积极投票。有的人认为多我一票不多，少我一票不少，投不投都一样。但谁又能肯定地说这张选票不是决定胜负的一票呢？诚然，我们选举出来的人未必会全心全力为我们服务，为我们说话的人可能不是我们投票的那位；但投票最重要意义之一是让主流社会知道华裔选民的力量，知道华裔选民在选举中的重要性，只有主流社会感到华裔的重要性，他们才会倾听华裔的声音、重视华裔的诉求、增加华裔的服务。创造人们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为了纪念在天使岛移民拘留所受到歧视待遇的早年中国移民，岛上树立起一块石碑，上书：“别井离乡漂流羁木屋，开天辟地创业在金门”。穿过石碑的阻隔，我们似乎看见别井离乡，漂流至旧金山的中国移民被拘留在天使岛木屋的惨状，也能够感受到他们开天辟地在旧金山开拓创业的豪情。